——云顶的彼岸、无人能够触及的高空,银灰色的飞龙化作赤色的彗星,在太阳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冒头之前划过了天际。
【“呀呼~!这个形态的速度果然很快啊~!比沙拉曼达还快!”】
跟帅气的外表不同,飞龙的声音属于一位年轻的少女:【尼德法芙娜·巴鲁菲尔克形态】,正以银翼末端喷发而出的红色龙气作为推进力,朝着目标方向超高速接近着。
“哈哇哇哇……”
……而与她共享身体与感官的莉莉安·希卡里,则是在这超高速的移动之下近乎昏厥、完全无暇欣赏沿途的风景。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这一切,还要从昨晚说起。
“诶,那什么破仪式居然还得拖到明天才能进行!?”
入夜,切换至龙宫可怜模式的“莉莉安”,目瞪口呆地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这怎么还拖拖拉拉的呀?不是都情况紧急了吗?”
“跟我抱怨也没用。”
莉丝缇雅一边从自己的衣柜里翻找着什么,一边眉头紧皱地回答道:
“父亲大人说了,学园发生的事情让一部分上位贵族闹得特别厉害,当中也混杂着一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如果说平民百姓更倾向于敬拜那伟大的圣龙,那么部分贵族则是跟他们正好相反:拥有权力之人,反而会更容易惧怕那无法用权力约束的强大存在。
“嚯?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啊!”
“他们当然不敢真的将那股不服发泄在你头上,姐姐。”
从衣柜里翻出来一条很久没穿过的裙子之后,莉丝缇雅的语气染上了一层无奈:
“但是这样一来,【能够与圣龙直接交流】的潘德拉贡一族自然就成了他们针对的对象。”
《龙恋》的世界观有着许多模糊化的设定,但在这一切成为现实之后,许多的不合理也随之浮出水面:比如说,与一些其他相似世界观作品的套路不同,圣拉斯塔尼亚王国的【教会】势力并不是那么的强大——即便是在“圣龙”显现的现在也是如此。
“姐姐应该也知道的吧,这个世界的教会……本质上就是个慈善组织。”
金发红瞳的少女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裙子、皱了皱眉,又将它丢回了衣柜里:
“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仰赖于【信仰】才能使用的【奇迹】、【圣术】,教会本身除了负责掌管极少数几个【圣遗物】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原作中,【龙之圣女】并非一代接一代的永恒传承,而是一个经常会发生“断代”情况的高危职业——断代的原因,大多离不开邪龙势力的魔爪。
“在没有圣女、更没有圣龙撑腰的年代,教会所能掌控的权力自然会一落千丈,宗教也会成为巩固皇权的工具——而有着圣女血脉的【潘德拉贡】家族的地位,也会随之波动。”
作为【龙祀一族】的潘德拉贡家族,与【圣龙教】本身其实并不是完全一体、却也算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原作中拥有了“莉丝缇雅”这位伪·圣女能直接掌控教会、做到近乎只手遮天的程度。
“明明圣龙就在这里,教会和潘德拉贡家族的权力反而还不如原作么?”
“莉莉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百无聊赖地趴倒在大床上:
“真是搞不懂这些贵族在干嘛……”
“那是因为父亲大人……也就是阿瑟·冯·潘德拉贡没有将权利斗争相关的事情放在心上。”
原作中的“小胡子”家主,是一位彻头彻底的【恶人】——被丧妻之痛与腐朽贵族们深深刺痛了内心的他,将所剩无几的善良与爱意都倾斜于伪圣女莉丝缇雅身上,最终间接导致了莉丝缇雅作为【恶役千金】所养成的任性与疯狂——而最后,为了向这个早已腐坏的圣王国复仇,他在多个线路中也作为邪龙手下的反派BOSS而存在,无论在剧情还是战斗中都给女主角们添了不少麻烦。
“也就是说,父亲大人如果认真起来的话,几乎可以单靠着一个没有圣龙撑腰的‘伪圣女’就架空国王陛下、暗中掌控大半个圣王国的权力——只是,不再因丧妻之痛而绝望的他,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也没有做到这种程度所需的心性。”
因为家庭美满,所以家主反而忽略了一些本就存在的丑恶政治斗争——这就是让潘德拉贡家族在坐拥“圣女”与“圣龙”的情况下反而受到了更大压力的其中一大原因。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只有在亲自聆听两位穿越者的对话之后,莉莉安·希卡里才能正确理解来自龙宫可怜记忆里的那些奇特概念。
无论是“莉莉安”还是“莉丝缇雅”、“希卡里”还是“潘德拉贡”,本应发生在两名少女身上的错误与悲剧都因为两位穿越者的到来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最终走向了积极美好的展开方向——而被这样的“伪物”姐妹拯救的人,除了莉莉安以外还有数都数不清的数量遍布在大陆各处。
……莉莉安坚信着,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壮举。哪怕她还是没能完全消化那些来自异界的知识,她也还是能感觉到这一点。
能跟这两位少女成为朋友,真的是……三生有幸呢。
“哎呀,结果还是得怪小胡子不给力么——”
“倒也不能这么说,父亲大人已经很努力了。”
至少,这位家主一直在配合着某条红龙那异想天开的胡思乱想、提供了许多的便利。他是一个优秀的父亲,也是一位顺从的龙祀——无论是可怜还是光理,都找不出什么能够挑剔他的地方来。
“这次能将【唤龙仪式】提前到明天、在我们这边的神殿进行,已经是他努力过后的结果了。不然的话,我明天还得先换好【圣女】的服装,跟着车队坐在轿子里一起优哉游哉地花个一周半个月的前往【王都】,然后选个良辰吉日才能在那些贵族面前举办仪式……”
莉丝缇雅露出了极度不满的表情,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要知道,这破事件可是直接破坏了她的暑假计划、占用了大量【和姐姐相处的时间】啊!
“呃,我只想说贵族的脑子有点问题——这一来一回折腾个半天,魔兽们早就从大迷宫里䆘出来啦!”
“毕竟守在迷宫门口赌上性命、英勇奋战的冒险者和圣骑士们又不是他们。”
就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那样,金发红瞳的贵族千金平静地说道:
“贵族……或者说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真想一口龙息把那些油腻的臭中年大叔全给烧了……”
“嗯,我支持姐姐哦。”
“诶?”
【诶!?】
——龙宫可怜和莉莉安,同时看向了一脸认真的莉丝缇雅。
而对方只是歪了歪头,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如果姐姐想要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会支持姐姐哦——不如说,无论姐姐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酒红色的双瞳逐渐变得深邃、如同浓郁的血液:
“——哪怕,这会让这个世界只剩下你我二人。”
“咿!?”
【哈、哈哇哇!?】
——龙宫可怜和莉莉安的幻影,被吓得缩到床角处、抱作一团(尽管她们其实碰不到彼此)。
“……开玩笑的。”
似乎是对姐姐被吓到的反应很满意的样子,作为妹妹的龙宫光理笑了笑,继续在衣柜里挑选着衣服: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毁灭这个世界比较好呢。我还有很多想跟姐姐一起做的事情,如果卢恩尼亚大陆变成一片荒漠的话,稍微会有些难办。”
“考量的角度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啊光理……?”
【莉丝缇雅同学……真的没问题么?】
“莉莉安”与莉莉安(灵体状态)对视了一眼,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总觉得,现在的龙宫光理依旧没有恢复正常,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发狂……了?
“总、总而言之——”
“总而言之,你今晚是不会乖乖坐在这里等仪式开始的,对吧?”
“——咦?”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妹妹看穿,龙宫可怜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是、是这样没错啦。”
“别担心,我不会阻止你的。”
金发红瞳的少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让龙宫可怜险些看呆在原地:
“姐姐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虽然不能说百分百了解,却也算是越来越清楚了。以姐姐的性格,哪怕是一晚上也忍不下去、更不会乐意放着那些人类不管吧。”
大迷宫的【大异变】在数天前就已经到了相当紧迫的地步,算上通风报信花费的时间,现在的情况只会比报告中来得还要糟糕。每拖延一分一秒、就是在放任那些守在大迷宫门外的战士们多一分遇险的可能性。
哪怕是虚假的圣龙,也抱着对人类的热爱——这就是【尼德法芙娜】这个角色的特性。
“……我的眼里只有你,姐姐。”
猩红的双眼,依旧流露着病态的狂气——但马上,莉丝缇雅就眯起了眼,再度露出笑容:
“但是,姐姐的眼里还有其他人——对吧?”
“……啊、啊哈哈~”
“莉莉安·希卡里”干笑了两声、赶紧竖起了大拇指,用那一如既往的自信语气回答道:
“那、那还用说!毕竟你姐姐我可是‘圣龙’嘛!”
【……?】
不知为何,旁边的莉莉安总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违和感。
她知道所谓的【尼德法芙娜】并不是真正的圣龙,却也更清楚这位【伪·圣龙】或许已经做到了比真正的圣龙大人还要完善的庇护、守护着整片大陆的生灵——毕竟,她的生命也是多次被这位来自异世界的红龙所救,其本人也正是将信仰与性命一同献给红龙的忠实信徒。
那么,那道违和感的正体到底是……?
“哈啊……我不会要求你带上我,毕竟,如果你们早上还回不来的话,还得作为【龙之圣女】的我拖延一下时间才行呢。”
那些达官贵人估摸着也会迟到,而仪式本身的流程也可以变得非常长,作为【圣女】的莉丝缇雅只需要操作一番,分分钟能将仪式的时长拖得特别久。如果【尼德法芙娜】无法在天亮之前解决掉大异变的话,也只能靠莉丝缇雅在仪式上拖延时间了。
【也就是说,我们是要在今晚就解决掉大异变的事情,然后在明天早上回来以圣龙大人的姿态参加仪式,假装是被莉丝缇雅同学召唤而来的……?】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总觉得时间上很吃紧、“先斩后奏”的感觉也有哪里怪怪的。但考虑到同时兼顾“解决大异变的效率”以及“配合贵族作秀”两点的难度,这对于尼德法芙娜来说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了。
“答对了,莉莉安——别担心,只是一个来回的事情而已,很轻松的啦。”
而且,伪圣龙本龙似乎很自信的样子。或者说,这也不能算是完全的“自信”:因为,就连莉莉安自己也被说服、相信着这位不得了的【友人】能够轻轻松松地摆平大异变的事情。
毕竟,她可是那位【卡莲·普雷梅卡】……那位【琰龙姬·尼德法芙娜】呀!
“咦?不过,这么说来,既然光理不打算一起去的话,那你收拾衣服干什么呢?”
突然,注意到盲点的龙宫可怜开口问道:从刚刚开始,龙宫光理就一直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她一直以为,这是光理想要找一套方便活动的衣装、跟着她一起去【大迷宫】解决异变。
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秘密。”
酒红色的双瞳,目光似乎有些闪烁。
“诶诶——?”
“秘密就是秘密,就算是姐姐也不许问。”
跟以前相比,对待龙宫可怜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变化的龙宫光理,脸颊微红地别过了视线:
“……再不出发的话,我可是会反悔的哦——毕竟,一晚上见不到姐姐的话,总感觉有点活不下去了。”
“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啦!真是的……”
碧绿色的双瞳染上了湛蓝色、倒映着【系统】的界面——然后,“莉莉安·希卡里”伸出手,揉了揉莉丝缇雅的脑袋:
“……好啦好啦,我去去就回,好么?”
“……嗯。”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龙宫姐妹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二人尚且年幼的某一天。
提着袋子、拿着装有零钱的青蛙小钱包,准备出门买菜的姐姐;抱着兔子玩偶、站在玄关一脸哭唧唧模样的妹妹——这是龙宫姐妹曾几何时的【日常写照】,是她们未曾重视、却也未曾忘却过的【过去】。
“……路上小心。”
不再年幼的妹妹脱口而出的,自然不会是“姐姐不要走”之类的撒娇话语。
“……嗯!”
而同样不再年幼的姐姐,哪怕不再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脸上的笑容也未曾有过丝毫改变。
姐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僵硬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变得疏远了——即便如此,至少在此时此刻,她们正与彼此对视着、朝着对方一步一步地走去。
曾经一度拉开的距离、曾经一度崩坏的关系——终有一天,会再度拉近、修复。
至少,作为旁观者的莉莉安·希卡里,是如此相信着的。
“啊叭叭叭叭——”
——然后,抱持着对这股纯洁感情的信心、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女主角小姐,如今仍在接受着名为“天彗龙体验卷”的折磨。
【“莉、莉莉安!?你没事吧!?”】
“哈哇哇哇——脑袋、好晕——”
用人类的意识、去驾驭龙族的躯体,原来是那么恐怖的事情么——如今的莉莉安,就连思考这个问题的余力,都已然失去。
明明操纵者并不是自己,体力的消耗也不会由自己来承担,但光是“感官共享”就已经能让她在精神上受到极大的伤害,用异世界的说法就是“一个完全没搭乘过山车经验的人被绑在过山车上全速前进数个小时”这种程度吧。
【“我、我稍微降个速!”】
“请不用……在意……我……咕……”
——虽然这并不是莉莉安自己的选择,但从她成为龙宫姐妹的【友人】那一刻开始,这一切或许早已注定。
想要继续在近距离欣赏那盛开的纯洁花朵,莉莉安·希卡里所需要跨越的试炼……远远不止如此。
【“坚持住啊!莉莉安,我们马上就降落了——莉莉安!还能听到我说话么!?”】
“呜、呜呜……!普雷梅卡、同、学……!”
加油吧,莉莉安——在与“圣龙大人”强迫性并肩作战之前,一定要克服“晕龙”的毛病呀!
“——咕呃!”
【“莉莉安啊——!?”】
——在开始着手解决【大异变】之前,莫名悲壮的桥段、仍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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